網祭

< 網祭 >

這是我們最後一代

這句話可謂絕響,不單單是因為它發聲的時期和原因,更是因為這句話更像是某種不能明言詛咒的開始。可以預見不久的將來,這句簡單的獨白,也會成為全網禁止出現的語句,但它已經絕響在多數人的心中了。
今天並不是來討論這句話它有怎樣的「歷史意義」,因為它終究會被抹殺在特殊時期的特殊事件之中,我覺得作出再多的解釋,都不如這句話來得有力量。這句話一旦說出來,一些人恐懼得不得了,恐怕被人知道自己明白了這句話;一些人煩躁得不得了,見到有人模仿這句話就到處舉報,就好像這句話是某種可以讓他們也患上「癔癥」的病源;一些人興奮得不行,他們終於聽到了有人說出了他們不敢說出的話,但日子照常,他們還是得過回那個被這個詛咒枷鎖的日子。
我經常跟朋友開玩笑,說自己很有可能某一天就在互聯網上徹底消失了——這種消失有可能是主動的,但有很大可能是被動的。比如這個博客,其實你會發現它沒有備案號,一旦國家開始實行白名單製度,那我的博客就會被隔絕在外。
另一種被動,是被人抹殺。
我以前遇到過追著舉報我的人,比如我在豆瓣發布任何內容,對方都能找到可以舉報我的點。那種從雞蛋里挑骨頭的天賦,我很難不說,或許是從他經歷過文革時期的祖輩那里繼承來的基因。任何內容,他都能找到「含沙射影」的部分,以至於我都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極富諷刺小說的天賦。
後來為什麽沒有被舉報呢,因為我註銷了那個豆瓣,最後他在自己的豆瓣發布了勝利的廣播,表示他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,終於讓一個崇洋媚外的家夥吃到了苦頭。我反省了很久,我到底是在什麽地方說過崇洋媚外的言論,後來自省發現,原來是我當時那個豆瓣寫了很多日本動畫的影評,特別是宮崎駿的,有好幾部都占據著熱門影評。大概是我在里面提到過國產漫畫和日本動畫之間有些差距,就這樣,我被扣上了崇洋媚外的高帽子,以至於我後來發表任何意見都有著極度濃厚的「崇洋媚外」思維。
我在註銷豆瓣前發誓過,我再也不會註冊豆瓣,這是我的最後一代豆瓣——當然,這句話是說給那個道德警察聽的,因為我只想讓他感到勝利的喜悅,至少能短暫地放過我。
還有一次是被一個導演追著罵。那個時候去參加過一個小眾電影的線下觀影會,那個時候還不流行什麽「尬得腳趾摳出三室兩廳」,但現在想想,我應該為那部爛片摳出了一個迪斯尼城堡。後來我在豆瓣上毫不客氣地給那部電影打了低分,並發表了差評影評。沒想到,引來了影片的導演,他先是好聲好氣和我溝通,問我能不能刪掉影評,他自話自說自己還是一個新晉導演,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。因為那段時間很忙,我寫完影評就沒有怎麽再看豆瓣。因為他遲遲聯系不上我,過了幾天,他改了一副嘴臉。
他後來換他所謂的工作室聯系了,當然我相信那就是他本人的小號,這一次他要求我下架對他作品的「侮辱」言論,否則他們將保留司法權力對我的「侮辱」行為啟動司法程序。說實話,就算他沒有搞後面這一出,我也不會刪除我的評論,因為那個騙子真的太他媽爛了。幾天的騷擾之後,我直接表明我是學法的學生,如果要跟我耗下去也有好處,可以讓我用自己的法律知識實操一次。當發現硬的來不了之後,便開始轉而用各種豆瓣賬號在影評下方留言反對我的「差評」,用「我不懂藝術」的觀點拉踩我和其他幾個同樣認為這是部爛片的影評。
後來他為何放棄了,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的爛片越來越多人看過,然後都打出了低分的評價,一大堆負面評價里,只有他作為導演寫的一封尷尬的「獨白」,在里面陳述了自己的創作想法、不容易、和大多數人的不理解。再後來,他也刪除了那篇唯一的滿分影評,然後註銷了自己的賬號。
他在離開前也哀唱過一番,認為這個世界沒人理解他的藝術,他是這種哀艷藝術的最後一代。
不過值得高興的是,至少這個人還能說出這句話,很多人在沒有唱出絕響的那一刻,就徹底被磨滅掉了,他們有沒有「後代」已經不再是被人關心的事情,更不可能被人記住。
之前看過一個小笑話,有人提問曹孟德明明知道呂奉先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,為什麽不留下他來傳承基因,用他的基因生育更多強大的「後代」。網友回答:曹孟德是孟德,他並不是孟德爾。
我倒覺得玩味的是,不是說曹操不知道該留下呂布,而是他把呂布看成了個「人」,認為他是一個依舊還有尊嚴的敗將,所以必須要處死——而不是一頭「豬」,需要留下來種豬配種,繁育後代。